中国人大概是最讲务实的民族,务实是必要的,但要想过好生活,仅仅靠务实是不够的,“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希望读者能通过一本书《务虚笔记》,在务实闲暇之余也务务虚。

史铁生21岁的时候因为脊髓上的毛病失去了双腿,从此就失去了做一个正常人的资格。常年卧病的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像常人那样有那么多事情可忙,上帝剥夺了他务实的权利,而思维是不能停止的,故而会有更多的想法。他们对很多常人忽略的小事有更多的感受,会把很多细小的常人一闪而过自身不易察觉的感受感觉思考放大,常人因生活的忙碌很难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这些人里又少有人善于表达,所以我们总觉得那些常年卧病的人乖戾。史铁生是个作家,也是个常年卧病的残疾,他有本书就叫《病隙碎笔》,读他的书我们能有很多独特的感受。

史铁生的这些许多常人没有的思考,并不来源于知识的规训,也不来源于哲学的启发(起码不全来源于此),更多的是一个病人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百无聊赖之间的思考,这些思考和想法常人大都一闪而过,但又不像哲学家的理论那样自洽、成体系,但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找不到务实的价值感了,不妨学史铁生一样有务务虚。希望那些在生活中工作中陷入迷茫的人,读读《务虚笔记》,能在这位病人作家的引导下形成一点自己的思考。这本书里探讨的东西有很多,包括人生(或者说活着)的意义、成长的意义、健康与伤病、残缺与完美、历史与一瞬、忠诚与背叛、婚姻与爱情、恋爱与失恋、失意与得意、信任与怀疑等等,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也都是是对人生很重要的东西。

距离我读《务虚笔记》这本书已过去七八年的光景了,只因最近忽然有一夜失眠,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间想起了这本小说里的一小段。年轻的医生与恋人在热恋期间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成分高的恋人很快受到了牵连,被打成了“右派”,开始接受批斗,红卫兵查封了她家的房子,要把她一家赶到“牛棚”去住。女友为了不牵连医生,提出了分手,医生的家人也在女友搬家这天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和“右派”划清界线是能保护一家平安和自己前途的唯一选择。迫于现实的压力,医生在帮女友搬完家,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车以后,亲眼看着女友一家消失在夜幕里,万念俱灰踉踉跄跄地回家了。回家之后医生一头倒在了床上,他的家人亲眼看着他的头发一根根地白了,真正的一夜白头!那个荒唐的年代最终还是过去了,这些年医生从未再见到当年的恋人,一次医生在街上透过矮墙忽然看见一个小院的女人在晾晒床单,女人颇似当年的恋人,他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女人的院里。女人认出了医生,非常热情有礼地把医生让进了屋子里,沏茶倒水递烟,在这份热情里自然藏着疏远,这时女人的丈夫回来了,一进来女人就闻见了男人身上的烟味,开始咒骂起男人来,并一把抢过了男人刚拿出来即将点燃的烟盒,此时还不忘冲医生礼貌的笑笑,解释一句“他抽烟爱咳嗽”。在此情景之下,文章有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是旁白还是医生的心理活动因为年深日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这段文字当年读时就令我感触颇深,自然成诵:宽慰不排除爱也不排除恨甚至不排除“纵使相逢应不识”,而只排除平庸,只排除把你推开在一个得当的距离之外——对了:朋友。这位置,这距离,是一条魔谷,一道鬼墙,是一个丑恶凶残食人魂魄的老妖,它能点金成石、化血为水,把你舍命的珍藏“刷拉”一下反转成一场漫不经心的玩笑。

迷迷糊糊的我又对这一段文字有了些想法。当一个人没有放下感情中另一方已经放下的一段历史的时候,他当然会觉得哪怕对方恨他,甚至因为太痛苦而忘了他以至于“纵使相逢应不识”,都说明这段历史在对方心里的重要性,都比被对方放在一个合乎礼法的,足够热情又足够疏远的位置上更值得宽慰。既然一个人还寄希望于能从对方那里获得安慰,就必是还沉浸在那段历史。史铁生写到过:“人的根本恐惧就在这个‘轻’字上,比如歧视和漠视,比如嘲笑,比如穷人手里作废的股票,比如失恋和死亡。轻,才是最可怕的。”

只有“重”才放不下,“轻”是很容易放下的。而在于你的“重于千钧”的珍藏在别人那里却“轻如鸿毛”,不仅你的珍藏变成了一场漫不经心的玩笑,你也变成了一场漫不经心的玩笑。这才叫痛彻心扉。

当然,这本书非：裰,引人深思的地方有很多很多,我写的部分只是书中冰山一角的冰山一角,也是我从本书中得到的思考的很小很小的一小部分。我的才情与文笔都不足以向外人介绍出这本书的万分之一,希望我的读者能跟随这本书也走走“务虚”之路。